新华调查：几十元"吃灰钱"能不能买下孩子的健康？
――重庆奉节县一水泥厂污染情况调查
新华网重庆1月22日电 (记者王晓磊、韩振)浓烟遮天蔽日，粉尘刺鼻难忍，树木纷纷枯死，村民进果园像下煤井，水果变成"煤球"，学校教室里总有扫不完的水泥灰……10多年来，因为附近天宝水泥厂排放的水泥灰，重庆奉节县草堂镇欧营村近200名村民、附近小学800多个孩子深受其害。他们得到的补偿，是每人一年几十元的"污染补偿款"。
当地人质疑："这几十元'吃灰钱'，能不能买来娃儿的健康？"
柑橘之乡"灰头土脸"
重庆奉节县位于三峡库区，是著名旅游景区，也是小有名气的柑橘产地，尤其以草堂镇的柑橘品质最好。镇里的柑子村正是由此得名。然而，十几年前一座天宝水泥厂的出现，让柑橘之乡变得浓烟蔽日、粉尘漫天。
近日的一天清早，记者赶到草堂镇，看到了水泥厂施工的情景。在隆隆的机器轰鸣声中，水泥厂巨大的烟囱里喷出大股浓浓的"蘑菇云"，遮天蔽日，四面飘散。方圆几平方公里内到处弥漫着灰色尘烟，记者闻到一股强烈的刺鼻气味，感到呼吸困难。水泥厂附近随处可见枯死的树木。
草堂镇欧营村12组近200名村民，因为住在水泥厂上方的山坡上，受害最大。记者来到村民郭志峰家，看见他全身落满水泥灰，用力拍打也难除净，只能用手一块块捻落。在他家的2亩柑橘地里，一个个柑橘裹满灰土，活像煤球，用指甲一划便是一个深深的灰痕。郭志峰说："我们进果园像下煤井，工作就像'挖煤工'！"
蔬菜和树木也遭罪。村民赵振林等人说，只要几天不下雨，菜叶就裹满水泥灰。吃的时候即使洗上两三次，晾干了仍是灰色，水泥灰像是钻进了菜里。住得离水泥厂较近的村民赵理明说，家里种的桐梓树全都死光了。
提起天宝水泥厂，村民们情绪激动，认为水泥灰不但毒害身体，而且伤害农作物，影响收入。郭志峰说，柑橘被水泥灰包裹得不见阳光，色泽、口感都差一大截。今年柑橘价格涨了，大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市场上的柑橘可以卖到2元钱1斤，他们的1.5元1斤都没人买，收购商说这橘柑黑得吓人，怀疑有"毒"。柑橘产量也低很多，别处柑橘一亩地能产3000斤左右，在这里产量不到2000斤。
污染赔偿费仅每人一年30元左右
尽管村民们强烈不满，水泥厂却仍然生产，照样排污。附近草堂小学的林宇飞说，几年来，水泥厂经常昼夜不停地运转，机器轰鸣声在学校听得清清楚楚，自己刚来这里工作时，晚上常被吵得睡不着觉。
村民赵振林说，水泥厂不间断生产，除尘装置却"娇贵"得很，有时白天会开一会儿，晚上则基本不开，大股气味刺鼻的黑烟肆意排放。前不久，水泥厂突然停工了几天，空气也随之好转，村民们感觉很意外。林宇飞说，要么是水泥厂机器坏了，要么是上面有人来检查了。
"水泥厂乱排污，答应的补偿却打折扣。"村民们说，按当初建厂征地时的承诺，被征超过1亩地的农户家可以去一个人到厂里打工。但事实上本地工人却受到区别对待，每月工资仅七八百元，不到外地工人的一半。厂里的解释是本地工人能照顾家人，薪水要低些。村民则认为，厂里是怕本地工人太多，不利于违规排污。
村民们称，为了请走水泥厂，前些年他们曾向县环保部门举报。但每次来人检查时，水泥厂就停工；检查人员一走，机器的轰鸣声又重新响起。一名村民告诉记者，举报没什么用，自己如今只关心能得到多少"吃灰钱"。郭志峰等人说，村民能得到一笔赔偿费，标准是每人一年30元左右，远不及柑橘减产带来的损失。
"这些钱，买不买得来娃儿的健康？"草堂小学教师林宇飞说，学校800多名学生都是水泥灰的受害者。记者来到这所距离水泥厂仅约1公里的小学，看见空中还飘着粉灰。一群高年级学生说，每次打扫卫生都要扫起厚厚的水泥灰，以早上最多。一到闷热的夏天，就感觉呼吸困难。
除尘装置常当摆设 环保部门称将调查
天宝水泥厂是否超标排放污染物？厂里到底有没有启用合格的除尘装置？记者来到天宝水泥厂，却被一名工作人员告知，不是本厂人员不能进入。在工厂门前，记者看见一辆辆载满水泥的卡车不停进出。
记者拨通了天宝水泥厂负责人的电话，一名接电话的中年男子得知记者的身份和采访事由后，立即语气紧张地拒绝了采访，称负责人不在，要下午2点以后才在办公室。当天下午，记者多次拨打该电话均无人接听。记者又拨通了该厂另外5个办公电话，接听人员均拒绝采访，自称不了解情况，管事的不在。
在草堂镇欧营村，记者找到了曾在天宝水泥厂工作的村民郭胜强。他说，水泥厂从1997年开始生产，立窑上安了除尘器，但因为厂里嫌太耗电，平时很少用，基本是个摆设。而熟料系统直到现在都没安除尘器，而这个系统是水泥灰产生的主要来源。只要上面来检查，厂里就提前"停产维修"；检查的一走，工厂就继续生产。他说，前几年的灰尘比现在还多。
记者随后采访了奉节县环保局副局长廖晓江。他表示，对于记者反映的事项，环保部门将对该水泥厂进行检查，一经查出确实存在污染，将按照相关规定进行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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