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February 9, 2014

贵屿镇 垃圾城 电子淘金2.0(图)

来源: 天津网-数字报刊   作者:刘超群    2011-04-28


    20113月底,有媒体报道称,国家循环经济试点单位——贵屿废弃电器电子产品集中处理场(试点)项目已正式开工建设。但记者调查发现,该项目仍处于停滞状态,项目区除了奠基碑和效果图,一无所有。

  塑料烧焦的味道、电子垃圾散落各处、一条“黑河”穿城而过,这是广东省汕头市潮阳区贵屿镇“名片”的一面;这张名片的另一面写着:世界第四、全国最大的废旧电子产品拆解基地,年拆解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及塑料155万吨左右,创产值近20多亿元。

  其实,贵屿之所以出名,并不在于产业的规模之大,而在于产业发展的负面影响——污染严重。汕头大学医学院的一份抽样报告显示,贵屿七成儿童的血铅水平处于铅中毒的程度,大大高于对照组的38.7%,对照组的儿童来自于与贵屿一江之隔的邻镇陈店镇。

  这是一座在电子垃圾堆上建立起来的富饶工业小城,也是一座已无纯净地下水,满目疮痍、被污染严重的农村小镇。多年来,贵屿人在这个“已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小镇创造着暴富的神话,也不得不面对子孙后代无处居住的尴尬。

  从“挑八索”到“电子垃圾城”

  “20年前,这里还算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有河有树有老房子。那时候虽然穷,但人住得很舒服。后来一切都变了,越来越多的垃圾,越来越多的烟,越来越黑的河,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乱七八糟。”陈寿生如此描述他心目中贵屿的变化。

  在官方介绍中,“贵屿镇从事废旧家电回收利用活动的村(社区)有21个,共300多家企业、5500多家经营户,从业人员6万余人,年拆解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及塑料155万吨左右,为社会提供再生五金、塑料、二手电子元器件等可利用产物总量共150多万吨。”现在的贵屿镇已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拆解地。

  历史上,贵屿镇属于严重的内涝区,农业生产基本没有保障。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开始,当地人开始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收购鸡鸭毛、猪骨、废旧铜锡以及塑料物品,进行转卖,俗称“挑八索”。很长一段时间里,“收破烂的”成了对贵屿人统一的称呼。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废旧塑料、五金、电子电器回收利用行业达到高峰。在陈寿生的记忆里,父辈们回收所有的“破烂”,之后有人从电子电器废品中拆解、熔炼贵金属,最终是所有的人转行只收废旧电子产品。在贵屿镇内,每个乡村都有自己的主打“垃圾产业”,龙港、仙彭、仙马、渡头等几个村(社区)主要从事的是废旧塑料回收,而贵屿镇中心所在地华美以及北林、南阳等村(社区)则专攻电子垃圾拆解作业。

  有资料表明,全世界的电子垃圾有80%出口至亚洲,其中90%进入中国,仅1990年至2000年,流入中国的电子垃圾就从99万吨增加到1750万吨。

  “这些废旧电器很多都从国外走私过来的,经香港中转,进入深圳、广州等地。”一位在贵屿从事电器拆解的陈姓老板说。早期的交易,一般是买主开箱看货,然后估价,这种交易风险大利润也大。“如果整车全是塑料,就亏了;但如果全是大型电器,就会大赚一笔。”那个年代,很多人都是靠着“一把大锤、一个螺丝刀”成为现在身家过千万的大老板。

  从广州到贵屿需要六个小时的车程,车票上写着贵屿,但终点只到汕头的另一个小镇谷饶。富饶的贵屿只容得下电子垃圾和金钱,像汽车站这类的交通枢纽,只是一个十来平方米的门面。贵屿人把“无需即无用”的道理运用得淋漓尽致。

  穿过狭长的陈贵公路,载重5吨的大卡车不时蹒跚而过。越过浮草桥,顿时扑面而来一股塑料烧焦的味道,似乎提醒你,“贵屿到了”。

  贵屿是一个粤东的小乡镇,和周围农业为主的村镇萧条不同,这个小镇显得很繁荣。白天,当地街道上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兴奋地盯着路口的大卡车。数吨的电子产品被迅速瓜分干净,三轮车驮着各式各样的编织袋,驶到周边的楼房里。

  夜晚,繁华褪去,眼前的场景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就像《机器人瓦力》描述的垃圾地球一样,各种管子、塑料和硅片堆成一个个高山,还没来得及开封的编织袋散落一地。 唯一不同的是,垃圾地球上的废品分拣员是机器人瓦力,这里是人。

  除了电子垃圾,水是这里最宝贵的资源,甚至连宾馆也在醒目的位置写上“免费提供纯净饮用水”。虽有一条河穿城而过,但水早已变成黑色。河里和岸边堆积着各种垃圾,靠近了一股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好几年前,我们这里地下水就没办法喝了。”祖辈居住在当地的牙科医生陈寿生对记者说。

  在贵屿居住了8年的湖北籍三轮摩托车司机则“骄傲”地对记者说:“欢迎来到著名的垃圾城。”

  靠垃圾暴富的当地人

  经过多年的积累,收破烂的贵屿人富裕起来了。

  2007年,贵屿镇废旧电子电器及塑料回收、拆解、加工行业创产值近15.6亿元,占全镇工业总产值90%以上。2008年,在金融风暴的冲击下,即使贵屿镇废旧电子及塑料分解产业陷入困境,仍创造出约22亿元的产值。

  富裕的直接表现是房子越来越好。贵屿街道两旁,门面房全都是三四层的独栋楼房,每一栋即为一个家庭作坊,一二层是生产车间,三四层是住所。从事拆解整机、分割电线、分类电子元件之类的一般敞开大门,而对空气产生极大污染的炙烤电路板却是在“黑屋”里进行的。

  “有场地、有设备、有人,再买点原料,你就能开工。”专门从事手机电路板拆解的陈钦明对记者说。

  电子垃圾拆解业落地生根十多年时间,在当地造就了许多一夜暴富的“传说”,一直被当地人津津乐道。曾有人听过最离奇的消息是几年前有个贵屿人进了一批20万元的货物,结果拆解后卖了2000万。暴富的“榜样力量”让贵屿人前赴后继。

  贵屿没有高级的宾馆和酒店,穿衣打扮也不是当地人的追求。赚钱,是这些从农民变为老板的当地人唯一的信念。几乎所有的商店和服装店都夹杂在一个个家庭作坊间,每个人都希望从“垃圾”中淘金,就连打着“天津狗不理”招牌卖包子的小贩,也会在闲暇之余在做包子的案板上拆解着旧电器。

  2001年以来,随着贵屿电子垃圾拆解业被国内外媒体曝光之后,贵屿人对环境污染的认识从模糊到清楚,又演变为现在的矛盾。“现在很多人知道污染严重,但没有办法,这一行业就这样。”贵屿镇政府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当地很多人都在外地买房住。

  今年,陈钦明的儿子上初中,在他的计划里,他要供儿子上大学,然后在外地做个公务员或者找份理想的工作。“我赚的钱足够他生活一辈子啦。”

  当地的年轻人也欣然接受了父辈们在“垃圾”堆里刨出来的财富——一辆辆进口轿车在堆满电子垃圾的街道奔驰着。

  这就是贵屿,财富与垃圾共存。

  用健康换钱的外地人

  电子垃圾拆解,不仅让贵屿人富足,也吸引了众多外来打工者。13.37万人和数万外来打工者生活在一个52平方公里的小镇。

  “外地人很少能在贵屿当老板赚钱。”在贵屿打工近20年的汕头人王洪林对此十分有感触。外地人要想干拆解,不仅受当地人排挤,而且没有货源和渠道。王洪林窥视这个可暴富的行业许久,但一直没胆量进入。现在他拿出所有家当买了一辆十来万的轿车跑“黑出租”,“当地有钱人不会坐出租车,怕栽面,出去喝酒才会坐我们的车。”

  而多数的外来打工者都在家庭作坊工作。在昏暗的小黑屋,一排人坐在煤炉前,把电路板烤热,然后拿着钳子把上面的极小的电子元件抠下来,分类装在小瓷碗里。作坊里煤炉的热浪和和炙烤电路板散发的刺鼻味道令人窒息。

  贵屿的上班时间是早晨7点半到晚上5点半,中午休息1小时,一天工作9个钟头,工资是每天70元到80元不等。由于其工艺陈旧,又缺乏相应的环境保护措施,拆解电子废弃物导致了严重的污染。几年前,广东汕头大学医学院曾对在这里从业的外来人口进行了医学检查。接受检查的人中,88%患有某种新疾病。其中大部分患有皮肤病、神经系统、呼吸系统或消化系统疾病。因为长时间呼吸有毒烟雾和气体,93%的人有眩晕或头痛症状。现在,很多外来打工者不愿在家庭作坊干活“只有女人和年轻的小孩才会干那样的活儿。”来自湖北的打工者老赵对记者说。

  这就是贵屿,本地人和外地人生活在两个迥异的世界里,电子垃圾拆解的利益驱使他们进行不情愿的合作。健康是外地人赚钱的资本,而污染是他们必须接受的条件。

  文/摄 见习记者 刘超群 新报广州贵屿电
                                                                                                               
                                                                                                               责任编辑: 李淼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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