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September 29, 2011
江苏徐州市贾汪区因污染某村庄成死亡村
——群众认为,这是一起典型的当地政府行政不作为、索要政绩的结果
江苏省徐州市贾汪区焦化厂、电厂、钢构厂、水泥厂等企业污染严重,造成当地群众无法正常生活,当地群众还反映,今年1月至今,贾汪区夏朔村(音)一个村因为怪病已死亡27人,并且,政府以租代征、谎报基本农田性质,违法取得土地使用证!
群众质疑:是谁给了当地政府敢于不作为、至群众生命不顾、对抗国家政策的胆子?
污染企业
2011年9月7日,记者乘坐出租车从徐州市去该市的贾汪区青山泉镇,在后寺村时,就闻到刺鼻的臭味,刚一进入青山泉镇,记者就看到,天空中浓烟滚滚,烟雾从一些企业高高的烟囱里向天空中蔓延,一辆辆拉着铁矿石的重型卡车快速地从身边驶过。
贾汪区主要负责人曾向媒体发言,“十一五”期间,贾汪区先后关闭淘汰了23条落后水泥生产线、27家小型焦化厂和57家小砖瓦企业,淘汰小钢铁产能110 万吨。阚山电厂、徐矿电厂、中联水泥一期、龙山水泥一期、成日钢铁、宝丰特钢、海通特钢、东兴能源、腾达焦化等大项目相继竣工投产达效。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记者注意到,永盛焦化和博瑞特钢烟尘密布,徐矿电厂、宝丰特钢、腾达焦化等项目的烟囱排出的黄烟、黑烟刺鼻,在加上来回跑动的大型车辆,更是让人睁不开眼。
9月8日,记者再次来到了贾汪区青山泉镇的腾达焦化公司,发现情况依然如此,当地庞夏洼村(音)群众介绍,今天夜间下了一夜的雨,污染稍微好些,要是几天 不下雨,在加上刮风,周边村庄的群众洗的衣服一会就是全是污点,关键是离污染企业近一点的群众不能睡觉,空气刺鼻,早晨醒了,嗓子不舒服。
一位专家听完记者的介绍解释,电厂和钢构企业属污染项目,特别是焦化项目,大气污染和煤灰等烟尘污染十分严重、河水及地下水污染物将严重超标、污染物排放量大,污染物较分散建设污染强度有所增加,符合焦化行业准入条件要求是群众将超过2公里,才满足焦化行业准入条件要求。
群众认为,这些企业污染特别严重,大风一刮,烟囱排出的浓烟气味刺鼻难闻,粉尘刮的到处都是,并且,该企业排出的有毒气体其中含有多种至癌,至畸形的物质,渗入地下后,污染地下水,当地村民都反应身体不适,还有农作物污染减产。
国务院总理温家宝9月7日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时指出,必须把污染治理和生态保护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切实解决损害公众健康、影响科学发展的突出环境问 题。凡依法应当进行环评的建设规划和项目,都要严格履行环评程序。环评过程要公开透明,充分征求专家和社会公众意见。对环评文件未经审批即擅自开工、建设 过程中擅自作出重大变动等违法行为,要依法追究管理部门、责任企业及有关人员的责任。
温总理还强调,切实加强重金属污染防治。对重点地区、行业和企业,采取综合措施,进行集中治理。坚决禁止在重点防控区域新建、改建、扩建加重污染的项目。妥善处理重金属污染历史遗留问题和突发污染事件,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
温总理的讲话怎么在我们这落实不了呢?政府拿我们群众的生活、生命当儿戏,我们多次向当地环保局反映,但是政府部门都是在推托,至今没有理会群众,这是拿附近居民数万人的生命做赌注,群众如是解释。
八个月死亡27人
一位曾在焦化企业工作过的技术人员告诉记者,焦炭生产是钢铁生产的重要一环,在炼焦过程中同时,会产生大量的废水、含有毒有机物的废气和难处理的焦油废渣。焦化污染物数量大、毒性强、成分组成复杂。
夏朔村一位老同志和几位女同志告诉记者,污染企业2008年建设,目前生产一年多了,从今年一月至今,该村村民因为癌症、怪病死亡27人(名单正在统计中)。
当地群众叹曰,谁听说过一个村8个多月连续死亡27人的?这是典型的政府急于索要政绩、大量存在污染项目的结果事件!
记者注意到,这些企业的大门口挂着由贾汪区政府颁发的“检查限入单位”的铜牌。
9月8日,记者在在贾汪区环保局核实此事件时,没有见到王力局长,听说记者采访企业污染事件,该局分管执法监察工作的吴计平副局长没有发表任何回复。
该区青山泉镇政府负责宣传的一位姓闫的同志也对记者的提问污染事件和死亡27村民事件,表示不知情。
当地知情人士介绍,其实当地环保局对污染问题也非常重视,但是这些污染企业有些是不符合国家产业政策要求的,所以不可能通过环评手续,但是有些大的企业, 是政府主要领导招商进来的,是当地政府财政的主要收入来源,所以环保局对此也是无奈,同时他们也对外也是不敢“乱讲话”的,因为他们怕丢“乌纱帽”。
徐州市官方网站显示,环境保护部污染防治司重点流域水污染防治处处长陈永清,现任徐州市市长助理(挂职)、市政府党组成员;现任的张敬华市长曾任江苏省环保厅厅长。
违法征地
贾汪区青山泉镇庞夏洼村、马庄、夏朔村的群众向记者介绍,他们几个村的2000多亩基本农田先后被政府征用,然后直接供给了徐矿电厂、宝丰特钢、腾达焦化等项目使用,但是至今群众没有见到一分钱的补偿款,几年了,仅给了一年几百元的青苗费。
当地群众不解,原来他们有耕地,在种植好庄稼的同时,然后出去打点零工,生活自在富裕,可是,土地基本被政府征收完毕后,现在的群众生活却陷入了困境。
知情人分析,虽然他们现在被政府办理了低保,只要到了满女55岁、男60岁,就可以每月拿到210元了,但是,50岁左右的群众因为身体问题,无法在外出工作挣钱了,年轻人挣得收入只能够自吃,并且,现在的老人,每月210元的低保并不足以快乐、富裕生活了。
所以,当地政府只有落实温家宝总理说的,要确保18亿耕地的生命线,因为土地是群众生存的根本,。为了政绩,可惜当地政府并没有这样做,这位知情人分析后解释。
夏朔村的群众告诉记者,当地政府征用的土地是他们种植了一辈子的基本农田,当地庄稼长势喜人并高产。
当地一位知情人道出了内情,政府在征用此土地时上报的是塌陷土地,因为这样便于报批,所以此土地被“顺利批了”。
群众认为,政府在申报此土地时可能隐瞒了基本农田的性质,另外,当地政府有少批多占违规占地的事实。
一位熟知政策的群众指出,如果政府确实上报此土地时是塌陷地,隐瞒了基本农田的事实,那就是典型的违法事件,全国罕见,因为这些一个人和一个单位无法完成此手续,一定有主要领导的默许和支持。
贾汪区国土局程健副局长和青山泉镇主管土地的蔡镇长曾向媒体解释,上面批给贾汪区的土地指标少,不够企业使用,用地的矛盾突出。再加上有些企业不具备用地资格,又是地方政府想方设法招商引资过来的,主管部门也没办法,只好先建设后补办相关手续,或依据土地法进行处罚。
徐州市国土资源局办公室曾主任(音)向记者坦然,贾汪区国土局不是区国土分局,是独立的国土资源局,土地事件他们可以独立处理,不需要上升到市局层面。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贾汪区工业园和几处的部分企业土地使用率低效,厂房占厂区的面积不足三分之一,闲置的土地上长满荒草。
熟知土地政策的官员认为,从体制上说,国土部门监管政府权力不对称。大量的使用土地行为本身就是政府行为,政府主导违法用地,地方国土部门根本无法对政府进行有效监管。
经济增长
群众分析,大量污染企业的存在,造成了当地经济数子的快速增长。
徐州市贾汪区官方网站显示,2010年,贾汪全区GDP和人均GDP分别完成125亿元、28700元(预计,下同),剔除不可比因素,“十一五”期间年 均增长15.1%和16%;财政收入完成13亿元,年均增长26.6%;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累计完成408.12亿元,是“十五”时期(129.49亿 元)的3.15倍。
该网站还指出,其中,2010年完成120亿元,年均增长22.2%;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完成34亿元,年均增长19.1%;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农民人均纯收入分别完成15200元和8225元,年均增长13.3%和12.3%。
原贾汪区委书记丁维和说,“十一五”期间是贾汪经济社会发展最好最快的五年,也是贾汪城乡面貌变化最大的五年。
启动问责
一位专家听完记者的介绍后认为,此事件如果属实将轰动全国,因为当地政府明显没有落实胡锦涛总书记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精神,这是一起典型政府不作为、索要政绩、藐视群众生命、并且公开对抗中央政策的事件。
这位专家建议:因为此事件重大,如果属实,涉及到问责,为了高度负责,所以让记者尽快找该市主要负责人再次核实内情。
记者想法联系了徐州市书记曹新平和张敬华市长,但是始终无法联系上;随后便又联系了贾汪区委书记吴新福和曹志代区长,却也联系不上。
为了核实有关情况,记者联系了徐州市国土局主持工作的李刚副局长,并发去了要求核实情况的信息,但是截止记者发稿时止,没有见到任何回复。
知情人介绍,土地违法事情国土局长应该很清楚,没有主要领导的同意,他们不敢向记者介绍情况,这也是明显的在推脱责任和行政不作为的表现,不过,此官员有利于“高升”。
记者在该市国土局一楼公示栏中注意到,有一纸文件:上级拟提拔李刚为徐州市国土局党组书记、局长。
在徐州市政府新区,记者看到,大片闲置的土地上长满了荒草,建设的居民房屋很少有居民住,当地居民解释,这里离主城区有15公里,配套设施没有跟上,所以至今居住人很少。
该市政府办公区外有数十名保安把手和巡逻,大门口有来此上访的群众和办事的人群,此地是新区最热闹的地方。
在该市政府的北门,市接待处一位姓刘的负责人让记者出示新闻记者证,然后让记者介绍了采访内容,听记者要求采访市环保局和市委宣传部后让记者等。
他联系了市委宣传部,听这位刘同志介绍,宣传部让直接联系被采访单位,随后他又联系了市环保局,最好他告知记者,环保局不接受新闻单位采访。
最好他强调,没有单位许可,任何新闻单位人员不得进入政府大楼。
至此,记者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此地敢于公开抵触国家政策了。
一位资深媒体人士听完记者的介绍后认为,要解决此政府违规违法行为,一定依靠群众,通过网上公众的力量,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将问题彻查。促使当地政府的公权力绝对在阳光下运行,启动的问责程序细节落到实处。
此事件的进展,记者将继续跟踪报导。
Wednesday, September 7, 2011
中国新闻周刊:环保维权竟被污蔑勒索
本刊记者 / 徐智慧 (发自浙江德清)
6月30日晌午,吃罢午饭,陆松柏和妻子施建琴告别,说去一下镇上的银行。银行上午给他打电话,说他提供的汇款账户少了一位数字,请他去核实一下。
半个小时后,和他一起去银行的村民惊慌地跑回来,告诉施建琴:陆松柏被蹲守在银行的警察带走了。
7月1日,施建琴得知丈夫涉嫌"敲诈勒索罪"被刑拘。又过了36天后,她收到德清县公安局下发的一纸"逮捕通知书"。
至此,这位村民小组长率领村民进行的"环保维权",因涉嫌"敲诈勒索"戛然而止。但陆松柏被捕引起的争议,却远未止息。
"死鱼"事件
案发前不到一个月,陆松柏刚被钟管村北墩组村民推选为该组的组长。
之所以改选陆松柏当组长,是为了让他带领村民把造成污染的化工厂赶走。村民一致推举陆松柏的理由是:"耿直,真心实意给村民办事。"而原任组长陆文来"喝一次酒,就让化工厂摆平了。"
村民说的化工厂,是位于北墩组南湖漾旁边的泰极化工有限公司(下简称泰极化工)。
泰极化工是一家化工原料仓储企业,从2002年开始,陆续租用北墩组的9亩多土地建厂,为钟管镇诸多化工厂提供化学原材料。在厂区内,两三层楼高的仓储罐有五六个,装的都是浓度极高的硫酸、盐酸、液碱等危险化学品。
北墩组第一次驱逐泰极化工是五年前。
2006年夏天,村民陆土章、陆土方兄弟承包了100多亩鱼塘饲养鲈鱼,每隔十天就从南湖漾泵水加入鱼塘。一天早上,陆土章走到刚泵过水的鱼塘旁边,发现半大的鲈鱼都浮到水面,鱼眼蒙着一层白翳,在水面上瞎游。用手抓起一条,鱼身上滑滑的粘液已经没了,鱼鳞很是生涩。
此后几天,死鱼不断浮出水面。陆土章不得其解。另一个养鱼的村民跑来说,在他刚泵过水的鱼塘里,也漂起一片死鱼。陆土章兄弟立刻想到,可能是水有问题。又有人说,在他们泵水前一天,南湖漾里泊着一条大船,向泰极化工输送化工原料,会不会是化工原料泄漏,污染了南湖漾的水呢?
陆土章找到钟管村委,没有下文;找到镇农办,主任说:"是不是你加水加死的?"
陆土章恼火了,捡了几筐死鱼,扔在泰极化工的办公室里,县环保局这才派人前来调查,湖州市淡水研究所也来到鱼塘,拿了几条鱼回去化验。
2006年8月24日,德清县环保局在答复陆土章的信访处理单上写道:"泰极化工在正常经营中基本无废水排放,但在原料上下河时,由于接口渗漏等原因,有少量酸碱直接进入南湖漾。已于7月31日对泰极化工厂下达了环境监察整改通知书,要求限期整改,否则将依法责令其停产整改,直至关闭搬迁。"
最终,陆土章拿到了泰极化工的2万元赔偿,泰极化工也通过了整改验收。北墩组村民结束了与泰极化工的第一次斗争。
蚕桑减产
"死鱼"怪事之后,是蚕桑莫名其妙地减产。
杭(州)嘉(兴)湖(州)平原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美誉,几乎家家养蚕种桑。但七八年前,钟管镇的蚕茧产量开始急剧下降。以前,一张蚕种能产90至100斤蚕茧,现在只有四五十斤。紧邻钟管镇工业区的三墩、青墩、钟管的蚕农也是如此。村民开始怀疑空气中刺鼻的臭味对此的影响。
投诉、上访,都没有确切说法,但镇政府却陆续拿钱赔偿给投诉的村民,陆松柏家蚕桑减产后,投诉到镇里,就获得了赔偿,甚至离钟管镇工业区较远的村民来投诉,每张蚕种也可获赔300元,这稍稍平息了部分村民的怨怒。但随着蚕茧价格日趋高涨,要求增加赔偿数额的呼声日渐强烈。
坐落在工业区的升华拜克生物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升华拜克)采取过一些措施。比如,在采桑养蚕集中的5月和9月,关闭德清县工厂的阿维菌素乳油(一种杀虫剂)生产线,转由内蒙古分厂生产,蚕桑淡季再恢复。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升华拜克职工介绍,刺鼻的空气是由阿维菌素乳油等农药和化学品产生,这是一种高效低毒杀虫剂,但"低毒"只是对人体而言,对蚕则是致命的,空气中些微含量便足以导致蚕桑减产。
最终,钟管镇拿出了解决方案:规划把三墩、青墩、钟管三个村所有的桑树砍掉,改种白杨,每年按照一亩地300至400元的价格补偿给村民。
蚕桑的问题貌似得到了解决,但钟管镇居民的困扰越来越多。比如,房前屋后种的青豆,叶子会莫名其妙地卷曲,产量也大不如前;黄瓜长得畸形,根本认不出;最严重的是冬瓜,个头不到以前的十分之一,有的长到茄子大就枯死了。
癌症村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来到钟管镇时,工业区内的多数小化工厂已关停两个月,但空气中仍有刺鼻的味道。当地村民说,现在比以前轻多了。在村民没有采取驱逐化工厂的行动之前,如果正值下风向,人被辣得流眼泪。
从三墩村村民姚玉泉家窗户望出去,数十米外便有一家涂料厂。姚玉泉说,化工厂怕惹众怒,白天不排废气,晚上偷偷排。"不管多热的天,睡觉一定要紧闭门窗,否则会被臭死。"
即便这样,几个月前,姚玉泉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浑身酸软无力,从家走到他在镇上的猪肉摊,四五百米路也十分艰难,"恨不能一下子瘫倒在地"。他到县里医院看了七天,做遍各项检查,也没查出病因。医生最后表示无能为力,"你们钟管人总是这样,老说自己有病,但查不出什么毛病。"
同村妇女姚文珠也是如此。四年前,她突然感到浑身乏力,走几百米就晕得要瘫倒,闻到臭味就头疼、咽疼,肠胃不适,出门要戴口罩。县人民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肝炎,杭州第六人民医院却又查不出病因,到浙江第二人民医院做核磁共振,也没有得出结论。在杭州看老中医,老中医同样束手无策。这几年,她辞去工作到处投医问药,花了20多万,至今只能靠副作用很强的激素类药物缓解病情。
但姚玉泉和姚文珠觉得,比起身边那些患了癌症的人,他们还算幸运。
姚玉泉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村民自己记了笔账。化工厂在钟管镇扎堆的十几年来,仅以2000多人口的三墩村为例,前后共有100多人患癌,有的人40多岁就患癌死去。目前,整个三墩村还有数十人在癌症死亡线上挣扎。
65岁的李阿金,去年查出直肠癌,在杭州做手术后回家静养,他赖以谋生的面馆只好关张。看病已花去2万多,一家三口目前靠儿子每月1000多元工资和老伴在电池厂做饭的微薄收入生活。"镇里发了2000元慰问金,杯水车薪。"李阿金穿着条短裤,终日枯坐在潮湿阴暗的房间里,连骂化工厂的力气都没了。他和多数癌症村民,都因得病日益陷入贫困和无助。
《中国新闻周刊》了解到,钟管镇主要领导、升华集团中层以上干部,以及镇上的有钱人大部分已经搬到县城武康居住,每天开车或坐公司班车上下班。当地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因读书或打工离开的,都不想回到这个淌着污水、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小镇。
留下的都是穷人和难舍故土的老人,他们离开这片土地没法生存。
堵厂
今年5月,邻镇发生了电池血铅超标事件。新市镇海久电池厂因"恶意排污",造成数百人血铅超标,当地村民愤而用砂土堵住厂门。国家环保部调查认定海久电池"恶意排污"成立,继而主要责任人被刑拘,德清县"全国生态示范区"也被摘帽。
这使得钟管镇村民认为驱逐化工厂并非不可能。相比之下,钟管镇工业区内有近30家化工厂,与三个村庄为邻:青墩村、三墩村、钟管村,最近的化工厂离居民房屋不到100米。
6月3日,天气晴朗炎热,没经过号令和彩排,从三墩村开始,村民用车拉来砂石和泥土,堵住了附近化工厂的厂门,钟管村、青墩村的村民接连效法。泰极化工的大门也自然没有幸免,这时,陆松柏还没被选为组长,他只是参与。至下午5时许,所有化工厂的厂门全部被封堵,数千村民聚集在镇政府,要求化工厂全部离开钟管镇。
第二天,县工作组进驻钟管镇。听取了村民"要求化工厂搬迁"的要求,并答应半个月内答复。
此后,钟管镇差不多每天发一个公告,警告村民"不得以任何借口围堵、冲击政府机关、公共设施、企业"。镇政府同时宣布:将在年底前引入无污染的自来水;搬迁工业区附近的118户村民;建立一支由村民和干部组成的环保监督队伍;对钟管工业区内化工企业进行为期3个月的停产整改,"异地搬迁一批,关闭停产一批,改造提升一批"。
钟管镇宣传委员康杭清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在钟管镇工业区的30多家化工企业中,仅有美联医药一家被要求"异地搬迁",另有14家小化工企业"关闭转产",16家化工企业需要进行"改造提升"。
《中国新闻周刊》了解到,获准"改造提升"的化工企业,是以升华拜克为首的大型化工企业。升华集团是钟管镇本土企业,董事长夏士林是钟管镇人,两届全国人大代表。升华集团被称为业内"隐形冠军",在生物农药、生物兽药等领域创造出11个全国第一,碱性蛋白酶占全国72%以上的市场份额,是镇、县、市三级的龙头企业。2010年,拜克集团营业收入过百亿,连续13年蝉联湖州市企业规模排行榜首位。
6月10日,德清县环保局采取了一项具体行动,拆除了升华拜克莱福一、二分厂的黄霉素生产线的主要设备,并称将安装废气收集设施。
钟管镇村民对化工厂的斗争取得了部分成效。
6月7日,上市公司升华拜克(600226)因重要事项未公告停牌一天。同一天,村民将堵住厂门的砂石、杉木运走。
"敲诈勒索罪"
但对于北墩组村民来说,事情还没有结束。6月5日,他们改选陆松柏为组长,希望他能带领村民把泰极化工赶走。
6月21日,县工作组没有作出泰极化工是否搬迁的答复,村民坐不住了,他们派出8个代表去镇里"讨个说法"。泰极化工老板陆永明去北墩组与村民协商,同意每年给北墩组3万元"补偿",遭到村民拒绝。
6月24日晚上,村民用铁锁锁住泰极化工的大门,几小时后又打开。6月25日,北墩组村民委托陆松柏等人去泰极化工,要求就工厂搬迁一事进行谈判,陆永明答应了。正式谈判于两日后在村民嵇玉明家的晒场举行,钟管村干部姬学明旁听。
姬学明复述的事实经过得到各方一致认可。姬学明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当晚,北墩组村民最初不同意泰极化工继续在此经营,但泰极化工提出马上搬迁很难,要求用三年寻址及搬迁,为此,向北墩组交纳30万元"保证金",比约定时间迟一年搬走,就给村里10万元。村民还提出,要求补偿6月份北墩组村民运砂石堵门和误工费等共5万元。陆永明等人到场外商量5分钟后回来,表示同意。双方最后签署了一份协议,商定泰极化工搬迁时间及"保证金"等相关事宜,陆永明和全体与会的北墩组村民均在协议书上签字。
陆松柏另外起草了一张收条:"今收到德清县泰极化工有限公司支付钟管村北墩组伍万元整,作为支付北墩组协商期的各项费用开支。"陆永明要求陆松柏提供一个银行账号,"明天把5万元打到账上"。
6月30日上午,陆松柏接到工商银行的电话,说他提供的账号少了一位数字,请他去一趟。陆松柏来到钟管镇工商银行门口时,被早已蹲守在此的警察关入警车。
8月5日,在即将超出羁押期限的最后一天下午,德清县检察院做出批准逮捕陆松柏的决定。家人随即为他从上海聘请了丁金坤等两位律师。丁金坤调查后认为,本案源于环境污染,村民多次要求化工厂搬迁无果,陆松柏任组长后,受本组村民委托与化工厂交涉搬迁,镇、村领导都知情,是正当的维权行为,不涉犯罪。
根据刑法规定,敲诈勒索罪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被害人使用威胁或要挟的方法,强行索要公私财物的行为"。北墩组村民希望泰极化工早日搬走,若马上搬走,连当年的土地租金都分文不收,足以证明,北墩组村民并非"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如果泰极化工认为支付30万元保证金不是"真实意思",完全可以不签协议,或者事后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所以本案实质上是一个关于环境污染索赔的民事纠纷。
双方谈判中约定的化工厂另支付钟管村北墩组5万元,全体户主签字委托陆松柏代收,可见,这5万元开支费用并非归陆松柏个人,如果按照警方的逻辑,全体北墩组村民都涉嫌"敲诈勒索",为何只抓陆松柏一人?化工厂同意支付并在收条上签字盖章,是合法的民事合意行为,与单方面"非法""强行索取"的行为特征存在本质区别。如果事后化工厂对此笔费用开支有异议,完全可去法院打民事官司解决。
几乎所有了解此案的村民都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陆松柏是"冤枉"的。他们推测,此举可能是想通过羁押陆松柏让北墩组村民"认错,还钱,撕毁协议"。
7月22日晚上,钟管村支书沈建宏向陆松柏家人"捎话",传达"镇上的意思":向镇领导认个错、去信访办求个情、北墩组每家每户签个字,就可以放人。陆家人和北墩村民虽然心疼陆松柏在看守所"挨蚊子咬",但他们始终不愿承认"环保维权"是错的。
丁金坤曾两次到看守所会见陆松柏。他说,陆松柏反复说一句话:"想不通,为集体做事,怎么会坐牢了?"
据报道,随着治理城市环境的力度加大,越来越多的化工厂从城市里迁走,乡村成为转移污染的新目标。但由于环评的乏力和招商引资对基层政府的政绩诱惑,化工企业正对乡村的环境造成重大影响。而农民为维护生存环境的努力,也因其法律知识的不足,以及维权渠道的不畅,多数陷入困境。
截至发稿时,德清县公安局、检察院均未接受《中国新闻周刊》的采访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