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枝江：三宁化工污染引群体中毒 隐瞒事故

湖北枝江：三宁化工污染引群体中毒 隐瞒事故

        (2011-12-08 15:44:32)

    2011月11月1日上午9点，湖北省荆州市区政府门前，长江大学的数十名师生，用集体“下跪”的方式，求政府治理取缔污染环境的非法小钢厂，师生们用“尊严” 维护自己的生命健康。
    同样来自湖北，遭受污染中毒导致病痛折磨的邓爱华，同一时间向《中国环境观察》揭露了一起尘封一年之久 的群体氯气中毒事件，而导致事故的山西晋煤集团湖北省枝江市三宁化工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三宁）和枝江市三友化工有限公司（下称三友化工）非但没在事故中吸 取教训，还依旧将未经处理的化工废水直排长江，对当地生态及水源造成极大污染。20多人氯气污染严重中毒事件而枝江市环保局居然“不知情”，严重化工污染 及污染事件的延续，枝江市环保局是否仅凭一个“不知情”可以逃脱环保监管的失职、渎职罪？

    三友、三宁同向长江直排污水

    2011年10月末，枝江市已经退去了金秋的浓意，走在长江岸边的三宁化工公司附近，目睹着长江日渐浑浊的江面，心头升起莫须有的惆怅。
    三宁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南临长江，地处湖北省枝江市董市镇。在小镇上，一条以三宁命名的三宁大道贯通整个董市小镇，三宁大道直通长江姚家港码头，距离三宁化工公司不到50米。
    建在枝江市区内马家店镇拽车村的三友化工，主要为三宁化工提供原材料。拽车村村民介绍： 这里原是一家倒闭的钢铁企业，不知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化工企业，生产时散发出的味道很呛人，老板是政府的政协领导，也是三宁化工的老板。
    因为这个企业污染，散发熏人的臭味，相当刺鼻。村民曾多次反映，一些村民因为反映问题，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因为过激行为，翻了当地环保执法部门的小车，有的村民因此而被抓。
    在三友化工厂周围大量的农田闲置，杂草横生。“这是村民的耕地被政府以2万多的价格几年前就买走去搞开 发，几年了，农田宁荒着也不让老百姓种，失去土地的村民不愿意闻三友化工的臭味很多选择了离开”，对于没有办法离开的村民，和三友化工的抗议和斗争一直没 有间断过。该村村委的表态是：企业很快就搬走。而村民看到的是企业今年修缮的大门，和院子里新建的3排平房和挂在企业厂门口招聘员工的标语。
    在三友化工厂区后，企业留有排放污水的管道，灰色的污水汇聚到两简陋的池塘里。
    “这个企业生产的‘五氯吡啶’是一种有毒的化工产品，企业的职工一般干不了多久就要离开。污水有毒气，味刺鼻，氯气中毒事故不止发生一次。”附近的居民对三友化工产生的危害深谙于心。


没有经过处理的磷石膏随意堆放
    10月28日，《中国环境观察》在三宁化工厂区内，距离污水处理车间不远的拐角处，一钢板上挖出一个直 径20厘米圆形洞口，这是专为三友公司安排的特殊排污口。三友公司的排污车辆，就是通过这个特设口将有毒的污水直接排放到长江。“出事前不在这里排。”作 业的工人说了解三友背景的一工人透露：“三友化工的污水经过正规处理就没有利润，处理一吨污水需近千元费用，企业为了赚钱，只能采取这样‘借鸡取蛋’的偷 排污水方式生存。”
    今年9月23日，湖北省环境保护厅下发文件，关于枝江三友化工有限公司环境问题的监察通知，发现该公司还存在超规模建设和生产等环境违法问题停产整顿。
    10月28日夜里，《中国环境观察》看到，偌大的企业车间里工人在忙碌，生产继续进行，发出轰隆隆的机 器作业声。设立在三友化工车间一侧的污水处理池由于闲置不用变得“干巴巴的”，改装的污水拉运车车牌号码“鄂E52186”就停放在池子旁边，车辆经过改 装，外面用篷布遮盖，里面是罐。本刊经与三友公司的女门卫攀谈证实，污水还在拉运中。
    整个污水的运输路线为：三友化工车间装运、途径枝江市区、国道，车程30分钟到达董市镇，穿过繁华人密 的三宁大道，然后拉运到三宁化工的厂区。路经的行人、车辆来来往往，而这些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化学品污水每天象炸弹一样，穿梭在枝江市和董市镇的闹市 区之间，存在着严重的安全隐患。
    即便如此，三友化工的二期扩建工程则在如火如荼进行，并于2011年8月12日，被宜昌市环境保护研究所在“枝江三友化工有限公司年产1000吨五氯吡啶扩建项目环境影响评价第二次公示”中结论为：  本 项目符合国家产业政策、生产采用了先进的生产工艺、生产装备和清洁能源，符合清洁生产要求，工程采取了有效的污染防治措施，可确保污染源的稳定达标排放， 且不会对周围环境产生明显影响。从环保角度评价，确定了三友化工扩建工程项目建设的可行性。而周边的居民对此则另有看法：“三友还要上项目的话，我们简直 被糟蹋得没法活了。”
    有人称三友和三宁化工的污水为“祸水”，两公司污水相遇终酿成祸，造成20多人氯气中毒。

    污水相遇引发群体中毒事件

    2010年10月8日凌晨，山西晋煤集团湖北枝江市三宁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的厂区内，由于企业偷排污水，引发群体氯气中毒事故，现场的近20名司机、员工和船员，几分钟后被毒气熏的出现头晕、呕吐、视力模糊等症状。
    邓爱华是此次氯气中毒事件受害者之一，也是事故的直接制造者。
    在三宁公司的企业文化里诠释着：国家安宁、企业安宁、职工安宁。曾为三宁下属企业运送污水的邓爱华则没有享受到这份安宁，那场惊心动魄的中毒场面，始终如噩梦般在他心头萦绕。企业污水的偷排行径，让他成为事故的受害者，同时也是这起事故的直接参与者。
    枝江市郊的一间简陋的出租屋内，邓爱华向《中国环境观察》工作人员回忆起一年前因偷排污水，造成污水化学反应而氯气中毒的事。
    2010年5月，经朋友介绍，邓爱华到当地一家三友化工厂担任货车司机，他主要工作是为厂里生产的五氯 吡啶车间运输生产污水。对于这项倾倒污水的工作，三友化工公司与司机邓爱华做了约法三章：“必须在天黑之后进行；必须将污水倒入三宁磷肥厂制酸车间的一条 通往长江的排污沟；排放时间必须与三宁化工厂排污时间绝对错开。”原因是氯酸钙一旦与三宁含硫酸的污水相遇，就会反应成有剧毒的氯气。
    为了避免双方同时排污而造成事故，两个厂之间还制定以下措施：每次三友排污车到了三宁厂区后，必须由三宁方指定的排污操作工人签字后方可进行污水排放。
    随后邓爱华每天晚上运两至三次，每车约10吨左右的氯化物污水，从三友到三宁化工厂制酸车间旁边的排污 沟排放。因三友化工是三宁化工上游材料供应商，也是三宁化工董事长个人独资企业，三友化工厂区没有建污水处理厂，对外称将污水拉至三宁化工厂经处理之后外 排，实际则三友、三宁污水都不经过处理，直接排入长江。甚至春节期间，这一违法排污工作，从未间断。
    “化工企业直接向长江排污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而我这样的平头百姓就成了企业犯罪的‘枪手’。这份危险的工作，是犯法。”邓爱华在咨询律师后，才知道无知的自己，竟成了企业破坏环境污染长江的“帮凶”。


三友化工排放的废水颜色“怪异”发灰

    10月29日，在枝江市董市镇三宁大道的三宁医院，医务人员证实了一年前邓爱华所经历的群体氯气中毒事故，近20名三宁公司送来的职工，均已经出院，严重的送往了枝江市人民医院。
    医务人员称：发生氯气中毒，会伤害肺部，表现为咳嗽、呕吐，严重会伤害视觉。
    10月31日，在枝江市人民医院档案室，邓爱华在医院的治疗病历显示：邓爱华的工作单位为为枝江市三友化工，职业司机。住院时间2010年10月8日9时，入院诊断：急性氯气中毒。出院诊断为：急性氯气中毒，氯中毒性视神经损伤。
    看着病例，勾起了邓爱华一年前的回忆：他记得很清楚，事故发生是国庆长假过后的2010年10月7日深 夜零点，和往常一样，他驾驶车牌号为鄂E18253，装有三友化工酸性污水的货车，前往距离枝江市区20公里外的董市镇，到达位于长江岸边的三宁化工厂。 也许实在忍受不了酸水的刺鼻和伤害，那一天，女工作人员拒绝签字。后经厂双方管安全环保的负责人商议后，三友的安全环保负责人覃超通知，以后排污不必签字 了，但是要求邓爱华在操作过程中更加小心谨慎，注意与三宁的排污错开。
    2010年10月7日23时许，他在三友化工的次氯酸钙池将当天产生的第三车污水装入罐车。二十三点三 十分左右在门房签字出厂，于八日凌晨零时许运达三宁化工厂磷肥厂制酸车间硫酸储存罐旁的排污沟。和往常一样，仔细观察排污沟里没有其它液体流动后，开始开 闸排污。当他确认一切正常后，放开手中的闸阀，去十米外另一条支沟旁的消防水栓处洗手。
    正在洗手时，他发现一股污水从支沟流过来。一愣神间，两股水迅速会合，瞬间一股巨大的浓雾从沟底腾空而起，向四周弥漫开去。
    他马上感觉呼吸困难，剧烈咳嗽，当准备去关阀门时，此时在浓烟中已无法辨别方向，同时已感到头部剧疼，浑身无力，他意识到已中毒，立即向门房处逃离。
    脱离浓雾中心后，看见门房周围有几十个等待交接班的员工四处奔逃，有数人在抱头呕吐。邓爱华意识到已发生群体中毒，便边往江边逃生边打电话向安保负责人覃超汇报。
    醒来已是第二天凌晨，发现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抢救室里。身边除了抢救的医生和护士还有三友化工的老总鄢国强，副总陈军，安保负责人覃超，人事部负责人王永白等。
    在住院期间，随后知道此次氯气中毒有近二十多个人中毒，十几个是三宁化工厂的职工，四个泊在长江边上一条船上的船员。
    李金莉是三宁化工员工，事故发生后，该女孩因双肺感染转入宜昌市中心医院呼吸科，目前仍然在治疗中。因中毒后医治不彻底，目前的邓爱华稍微一费劲，就会咳嗽，出现视力模糊等后遗症。他们是此次事故中受伤最为严重的对象。

  三宁化工污染“三同时”

    晋煤集团湖北三宁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的前身系枝江县化肥厂，始建于1970年，2001年改制为民营企业，2007年山西晋城无烟煤矿业集团公司控股，资产25亿元，具有年产75万吨总氨、150万吨氮肥、磷肥和复合肥的生产能力。
    三宁化工正冒黑烟的是尿素车间的大烟囱，烟雾笼罩下的小镇紧邻三宁厂区，最近的居民区距离尿素车间不足10米，远没有达到国家工业企业卫生防护距离标准，而对于化工企业最小防护距离根据企业产能和近五年方向核定，应不小于800米。
    “污水排放不仅存在帮助三友化工偷排，晋煤集团三宁化工的污水排放专门也有暗管铺设，直接从厂区通到长江江心，位置就在码头去往厂门口这段路面下铺设。”一在三宁化工工作过的员工透露。
    在三宁化工企业走访中，当地村民透露，三宁化工存在偷排污水，排放黑烟，用管道的方式抽排矿渣，不经处理的大量倾斜乱倒，他们几辈子居住的的家园惨遭人为毁坏。
    环保要求的“三同时”在三宁化工演变成同时排污、同时冒烟、同时排渣。
    董市镇林寺村村委会距离三宁化工厂区不足百米，周围多数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居民陆续搬迁，烟尘让在这 里驻扎的某部队大衫树都死掉，污染厉害，让站岗的士兵，也不敢和以前一样站在外面值勤”。在村民和出租司机的带领下，来到三宁化的工厂区堆放磷矿渣的场 地，呈现黄色、灰色，未经任何处理的磷石膏和厂子的电焊防护罩等各种垃圾，随意倾泻倒在附近村民的山林地和粮田里，周围几十年的松杉树木已死亡，橘子树颗 粒无收，大片的果、山林地，一眼望去，在被高高堆积的渣山逐步吞没中。
    在现场，山林地被海量的矿渣填平后，工人师傅然后运来黄土遮盖在这些固废上。村民说，“这经过包装的‘土地’，怀疑政府还要回头分给农民去种田，换得国家的征地补偿费。”

    环保监管缺失 手续被指违法

    2011年10月31日上午，在枝江市环保局对三宁化工和三友化工的有关环评手续进行了解，一位分管业务的刘姓局长拒绝提供两企业的环保审批手续。
    就两公司2010年10月8日发生的群体氯气中毒污染事故，枝江市环保局监察大队杨队长称：“不知道该起污染事故的发生，我只负责行政监察。”
    在2011年1月10日，湖北省信访局就收到“反映三友化工厂排放污水，致人中毒问题”的函件转发湖北省环境保护厅。而枝江环保监管部门，对三宁化工群体中毒事故发生一年多时间，然“不知情”，可见环保监管在枝江的严重缺失，也为污染企业的违法排污行为添加了催化剂。
    当地政府一知情官员透露，“三宁、三友两个化工企业均存在环保手续上面的问题， 三宁通过“置换”成为民营企业，手续应该不完善，三友化工手续可能市局批的，政府为了利税，对污染企业相对保护，而长期下去，污染对生存环境的破坏不是利税的成本能够治理好的。”
    在枝江市环保局后需提供的材料中看到：2009年3月宜昌市环保局三友化工年产100吨五氯吡啶项目进 行批复，2010年5月宜昌市环保局出示验收批复；并在2011年8月底宜昌市环保局对三友化工年产1000吨五氯吡啶项目进行批复，同时于2011年 11月7日进行验收。而根据枝江市环保局工程师讲述，三友化工从2001年已经开始研发并投入生产，在近10年的时间里，三友化工属于违法生产。
    而根据国家环保分级审批制度规定，化工项目应由地级市以上环保部门审批，可以宜昌市环保局对三友化工项目根本没有批复的权利。
    三宁化工2007年高浓度复合肥扩建一套40万吨/年硫铁矿制酸装置、一套12万吨/年磷酸装置、18 万吨/年磷酸一铵装置、30万吨/年磷酸二铵装置、20万吨/年硫基氮磷钾复合肥装置及12MW硫酸装置余热发电机组，预投资近5亿元，2010年5月湖 北省环保厅对三宁化工40万t/a合成氨联醇生产装置、30万t/a尿素生产装置、10万t/a二甲醚生产装置，配套一台75t/h燃煤锅炉、余热锅炉及 配套公用辅助设施，实际投资94805万元工程进行了验收，并称该项目于2008年开始试生产，等于试生产两年后才进行的验收。
    同样根据国家环保分级审批制度文件，根据三宁扩建产能与投资大小，其项目应由环保部审批。湖北省环保局明显越权。同时，在批复文件中发现，三宁化工扩建项目的批复与验收项目中有3项不对等。
    而对于下级环境保护部门超越法定职权、违反法定程序或者条件做出环境影响评价文件审批决定的，上级环境保护部门可以依法撤销或者责令其撤销超越法定职权、违反法定程序或者条件做出的环境影响评价文件审批决定，并对责任人给予处理。
    看着污浊的长江，人们很难想象像三宁化工和三友化工向长江排污的企业还有多少？至少这两家企业仍在继续，即使发生污染事故，也没能敲响企业及当地政府及环保监管部门的警钟。当然，也不难想象若污染与“一票否决”形成对抗的最后结果。（编辑：高明明 宋道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