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湖南网4月8日电 题：南县"癌症村小组"事件调查
中新社记者 刘 明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南县厂窖镇"癌症村小组"组长郭伏林和当地一些村民团结在一起，带着自己制定的死于癌症或患上癌症的村民"黑名单"，到县城、跑长沙，向政府职能部门和媒体反映相关情况。
今年春天，他们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回报。湖南一家省报和一省级电视台分别连续报道了此事。3月11日到14日，湖南省疾控中心专家一行4人还专门来到了小组，通过走访村民，核实癌症患者，并对村小组周边环境、水系流向、工厂布局进行了调查。
与此同时，在中共益阳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重视下，南县县委、县政府组织宣传部、公安、卫生局、疾控中心等也成立联合调查小组，到实地召开了村干部、村民座谈会，了解情况，同时要求村民饮用清洁卫生水，不要恐慌。
3月17日，联合调查小组在核实村民提供给媒体的癌症死亡人员身份时，竟然发现"10年死亡24人"与事实严重不符。据公安部门户籍调查，人口信息网中只有2人有信息，纸质人口信息档案查明，二组因死亡注销户口的只有13人，其余人员无法查明。
"村民提供的癌症死亡材料中有24人死于1998年之后，经查明，前8人中就有7人死亡早于1998年，其中最早的是1991年2月21日，在查证的这些死者中大多数年龄均在60岁以上，并非青壮年。"南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李劲宏说，"这是一起典型的造假欺骗政府和媒体事件。"
3月24日，湖南省疾控中心发表了《湖南省益阳市南县厂窖镇全固村二组居民恶性肿瘤核实调查初步报告》，报告中的死者数据虽然也是村民提供的，但专家们客观地指出，由于"病案资料获得比较困难，病史回顾不够准确"，加上本组人口数较少，代表性差，计算到的恶性肿瘤患病死亡率和患病率与全省、全国相关指标的可比性差。
癌症从何而来？
厂窖镇位于洞庭湖西北滨，属于益阳市南县范围。该地三面临水，行如半岛，处鱼米之乡腹地。水运交通四通八达，"襟长江而带四水，濒淞澧而联华岳"，位置独特，为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在厂窖人的记忆中，65年前那场战争惨案无疑最为深刻。1943年5月9日至12日，日军在这座小镇疯狂屠杀无辜百姓，制造了仅次于南京大屠杀的中国第二大惨案，仅三天共杀害3万多中国人，每天杀1万多人，为二战时法西斯一天杀人数量之最。
今年54岁郭伏林全固村二组人，他所在的村小组距厂窖集镇中心只有3公里左右的路程。据他说，这里曾经是60多年前日军进行的大屠杀的现场之一。"我们组里现有这么多的癌症病人，很多老人都认为这是日军当年留下的毒气弹造成的。"
郭200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从2000年2月起，一直担任二组组长。3月18日，他告诉中新社记者，前年，在帮一个死于癌症、家中一贫如洗的村民安葬时，他才猛然意识到，从1998年58岁村民童长清死于肝癌始，全组有不少人死于这类疾病，仔细一算，竟然有24人之多，其中还有20多人患上类似疾病。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郭伏林的发现，让二组人大惊失色，从此村民能走的都走了，有些人一直留在外地打工，过年也不回家。据他说现在组上只有"老弱病残"。条件好的人家买来矿泉水做饮用水，条件差的只好仍然喝井水，他们无奈地称，"这是在慢性自杀"。
在郭给记者那封盖满手印的材料里，一些村民这样写到：一是为什么发病和死亡的年龄大都在40岁至60岁之间，且大部分是男性。二是与此相邻的组，上下不到 400米，居住环境、生活习性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却没有发生这样的病情。三是本组嫁出去的或常年居住在外的的患病率低，患癌病的更少。
"到底谁是罪魁祸首，猜测怀疑众说纷纭，许多群众认为与当地水质有关，是'厂窖惨案'发生的当时日军投掷的一颗毒气弹掉进了本组的一口水塘里以及被日军杀死掩埋在二组的几百具尸体污染了地下水表层，导致饮水致病致癌，还有少数群众信奉封建迷信，严重影响了人们正常的生活、生产和工作。"
郭伏林坦承，之前，这封《癌症阴影笼罩全组，谁来拯救我们》的上访材料，2007年4月23日就曾经给过南县政府有关部门，29日，县疾控中心技术人员就来过，之后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只发了些防范癌症的资料给我们"。
2007年6月中旬，在村支书蔡春秋等人支持下，郭伏林等村民主动联系到了长沙某市级电视频道，记者到现场采访进行报道后，效果不甚明显。于是，2007 年年底，村民们再次到湖南省信访部门反映，此次引起了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3月11日，湖南省疾控中心派出专家前往全固村二组。
同时，湖南两家较有影响力的省级媒体也对此事进行了高度关注。媒体派记者到了实地后，通过采访村民，先后分别发了《日军毒气弹还在夺人命？》、《南县有个"癌症"村》等系列报道。一时间，厂窖再次被人们所关注，并因联想到"厂窖惨案"而在国内外产生了强烈反响。
真相浮出"水"面
"癌症村小组"被媒体报道后，益阳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高度重视，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徐耀辉立即派益阳市委外宣办主任、政府新闻办主任曹荣带队赶往南县进行实地调查，南县县委、县政府也成立了以县长张运和为组长的联合调查小组。
村民多次向相关部门和媒体反映，1998年以来，10年时间，全组有24人死于癌症（有时说25人），而且提供了详细的名单和具体的生病、死亡时间。那么，调查组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到底有没有这么多人死亡？
南县公安局立即组织人员进行核实，他们通过查户口，调档案，深入实地访问，得出这是一起典型材料造假事件的结论。"我们调查死者死亡时间时，发现大多数人死亡销户时间早于1998年，最早的死亡时间是1991年2月21日，且很多死者的实际死亡年龄大于村民材料中写的年龄，多在50岁以上，60岁以上的较多。"南县一位公安局副局长说。
中新社记者 刘 明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南县厂窖镇"癌症村小组"组长郭伏林和当地一些村民团结在一起，带着自己制定的死于癌症或患上癌症的村民"黑名单"，到县城、跑长沙，向政府职能部门和媒体反映相关情况。
今年春天，他们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回报。湖南一家省报和一省级电视台分别连续报道了此事。3月11日到14日，湖南省疾控中心专家一行4人还专门来到了小组，通过走访村民，核实癌症患者，并对村小组周边环境、水系流向、工厂布局进行了调查。
与此同时，在中共益阳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重视下，南县县委、县政府组织宣传部、公安、卫生局、疾控中心等也成立联合调查小组，到实地召开了村干部、村民座谈会，了解情况，同时要求村民饮用清洁卫生水，不要恐慌。
3月17日，联合调查小组在核实村民提供给媒体的癌症死亡人员身份时，竟然发现"10年死亡24人"与事实严重不符。据公安部门户籍调查，人口信息网中只有2人有信息，纸质人口信息档案查明，二组因死亡注销户口的只有13人，其余人员无法查明。
"村民提供的癌症死亡材料中有24人死于1998年之后，经查明，前8人中就有7人死亡早于1998年，其中最早的是1991年2月21日，在查证的这些死者中大多数年龄均在60岁以上，并非青壮年。"南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李劲宏说，"这是一起典型的造假欺骗政府和媒体事件。"
3月24日，湖南省疾控中心发表了《湖南省益阳市南县厂窖镇全固村二组居民恶性肿瘤核实调查初步报告》，报告中的死者数据虽然也是村民提供的，但专家们客观地指出，由于"病案资料获得比较困难，病史回顾不够准确"，加上本组人口数较少，代表性差，计算到的恶性肿瘤患病死亡率和患病率与全省、全国相关指标的可比性差。
癌症从何而来？
厂窖镇位于洞庭湖西北滨，属于益阳市南县范围。该地三面临水，行如半岛，处鱼米之乡腹地。水运交通四通八达，"襟长江而带四水，濒淞澧而联华岳"，位置独特，为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在厂窖人的记忆中，65年前那场战争惨案无疑最为深刻。1943年5月9日至12日，日军在这座小镇疯狂屠杀无辜百姓，制造了仅次于南京大屠杀的中国第二大惨案，仅三天共杀害3万多中国人，每天杀1万多人，为二战时法西斯一天杀人数量之最。
今年54岁郭伏林全固村二组人，他所在的村小组距厂窖集镇中心只有3公里左右的路程。据他说，这里曾经是60多年前日军进行的大屠杀的现场之一。"我们组里现有这么多的癌症病人，很多老人都认为这是日军当年留下的毒气弹造成的。"
郭200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从2000年2月起，一直担任二组组长。3月18日，他告诉中新社记者，前年，在帮一个死于癌症、家中一贫如洗的村民安葬时，他才猛然意识到，从1998年58岁村民童长清死于肝癌始，全组有不少人死于这类疾病，仔细一算，竟然有24人之多，其中还有20多人患上类似疾病。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郭伏林的发现，让二组人大惊失色，从此村民能走的都走了，有些人一直留在外地打工，过年也不回家。据他说现在组上只有"老弱病残"。条件好的人家买来矿泉水做饮用水，条件差的只好仍然喝井水，他们无奈地称，"这是在慢性自杀"。
在郭给记者那封盖满手印的材料里，一些村民这样写到：一是为什么发病和死亡的年龄大都在40岁至60岁之间，且大部分是男性。二是与此相邻的组，上下不到 400米，居住环境、生活习性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却没有发生这样的病情。三是本组嫁出去的或常年居住在外的的患病率低，患癌病的更少。
"到底谁是罪魁祸首，猜测怀疑众说纷纭，许多群众认为与当地水质有关，是'厂窖惨案'发生的当时日军投掷的一颗毒气弹掉进了本组的一口水塘里以及被日军杀死掩埋在二组的几百具尸体污染了地下水表层，导致饮水致病致癌，还有少数群众信奉封建迷信，严重影响了人们正常的生活、生产和工作。"
郭伏林坦承，之前，这封《癌症阴影笼罩全组，谁来拯救我们》的上访材料，2007年4月23日就曾经给过南县政府有关部门，29日，县疾控中心技术人员就来过，之后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只发了些防范癌症的资料给我们"。
2007年6月中旬，在村支书蔡春秋等人支持下，郭伏林等村民主动联系到了长沙某市级电视频道，记者到现场采访进行报道后，效果不甚明显。于是，2007 年年底，村民们再次到湖南省信访部门反映，此次引起了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3月11日，湖南省疾控中心派出专家前往全固村二组。
同时，湖南两家较有影响力的省级媒体也对此事进行了高度关注。媒体派记者到了实地后，通过采访村民，先后分别发了《日军毒气弹还在夺人命？》、《南县有个"癌症"村》等系列报道。一时间，厂窖再次被人们所关注，并因联想到"厂窖惨案"而在国内外产生了强烈反响。
真相浮出"水"面
"癌症村小组"被媒体报道后，益阳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高度重视，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徐耀辉立即派益阳市委外宣办主任、政府新闻办主任曹荣带队赶往南县进行实地调查，南县县委、县政府也成立了以县长张运和为组长的联合调查小组。
村民多次向相关部门和媒体反映，1998年以来，10年时间，全组有24人死于癌症（有时说25人），而且提供了详细的名单和具体的生病、死亡时间。那么，调查组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到底有没有这么多人死亡？
南县公安局立即组织人员进行核实，他们通过查户口，调档案，深入实地访问，得出这是一起典型材料造假事件的结论。"我们调查死者死亡时间时，发现大多数人死亡销户时间早于1998年，最早的死亡时间是1991年2月21日，且很多死者的实际死亡年龄大于村民材料中写的年龄，多在50岁以上，60岁以上的较多。"南县一位公安局副局长说。
媒体报道过程中，郭伏林多次向记者提到，从1998年10月死于肝癌的58岁的童长清开始，全组有24人死于这类疾病。联合调查小组给中新社记者出示的调查材料显示，童长清的实际出生年龄是1935年，死亡销户日期为1992年4月21日，比村民上报死亡日期早了6年。
问及此事，郭伏林在电话中说，这是一时疏忽，没有调查落实清楚。3月29日，他把经过核实后的材料再次发给记者，童长清的死亡日期已变成了1993年10月，而且所有死者死亡日期均发生了变化，24名死者中早于1998年的有13人，自然死亡的有5人。
调查采访中，二组村民多次给记者演示，一边打水，一边用打火机可以引燃压水器出水的周围空气，而且压水机越用力，火焰燃烧得更旺。村民还说，当他们把井水煮沸之后，水面会浮上一层黏糊糊的黑色油层，"气味刺鼻"。
湖南师范大学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吴甫成教授曾随记者前往全固村，对于村民反映的情况，他认为，由于洞庭湖是鱼米之乡、商品粮基地，农药化肥使用量大，污染严重；村民在池塘中浸泡黄麻也可引起水体污染等，有机物在厌氧的环境下发酵产生沼气。井水燃烧可能是因为其中含有甲烷等可燃气体。
"至于甲烷和癌症有无联系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吴甫成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厌氧环境下的地下水，亚铁离子、锰离子、硫化氢、甲烷等含量较高，均能对人体健康造成危害。
对于日军毒气弹可能伤人的说法，吴甫成说，毒气弹引发癌症村小组的可能性并不大。按常理，如果真是毒气弹引起的，那早些年村里癌症发病率应该更为严重，而村民反映的事实并非如此。"毒气弹的毒素应属有机物，这么长时间应该会分解掉。"
在仔细对比井水的颜色气味后，吴甫成认为，2组的水质肯定达不到饮用水的标准。现在居民饮用的地下水，普遍来自地底下20米左右，随着近些年来大量使用农药化肥，加上农村粪池未经过处理，这个层次的水很容易受到污染，村里肮脏的沟水也很容易渗透到里面，所以，井水看起来比较浑浊，还带有油污。
吴甫成的观点在湖南省疾控中心专家形成的初步报告中得到了证实。"该组村民主要饮用水源为井水，兼用排涝渠的沟水，井水是压把式和机抽式，井深约20米，井水肉眼观感较差，有大量微小黄色悬浮颗粒，另据村民反映，近年来由于化肥的大量使用，粪池也未经处理，脏沟水也容易渗入地下。"
专家们均建议对当地村民的饮水水源再次进行全面分析和检测，以澄清各方面关注，并一定要对存在问题的饮水水源逐步进行改善，确保广大村民的身体健康。另据南县副县长罗伟运介绍，其实，厂窖全固村的饮水工程，早已经纳入《南县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十一五"规划》。"目前，这项工作正在抓紧落实之中。"
问及此事，郭伏林在电话中说，这是一时疏忽，没有调查落实清楚。3月29日，他把经过核实后的材料再次发给记者，童长清的死亡日期已变成了1993年10月，而且所有死者死亡日期均发生了变化，24名死者中早于1998年的有13人，自然死亡的有5人。
调查采访中，二组村民多次给记者演示，一边打水，一边用打火机可以引燃压水器出水的周围空气，而且压水机越用力，火焰燃烧得更旺。村民还说，当他们把井水煮沸之后，水面会浮上一层黏糊糊的黑色油层，"气味刺鼻"。
湖南师范大学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吴甫成教授曾随记者前往全固村，对于村民反映的情况，他认为，由于洞庭湖是鱼米之乡、商品粮基地，农药化肥使用量大，污染严重；村民在池塘中浸泡黄麻也可引起水体污染等，有机物在厌氧的环境下发酵产生沼气。井水燃烧可能是因为其中含有甲烷等可燃气体。
"至于甲烷和癌症有无联系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吴甫成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厌氧环境下的地下水，亚铁离子、锰离子、硫化氢、甲烷等含量较高，均能对人体健康造成危害。
对于日军毒气弹可能伤人的说法，吴甫成说，毒气弹引发癌症村小组的可能性并不大。按常理，如果真是毒气弹引起的，那早些年村里癌症发病率应该更为严重，而村民反映的事实并非如此。"毒气弹的毒素应属有机物，这么长时间应该会分解掉。"
在仔细对比井水的颜色气味后，吴甫成认为，2组的水质肯定达不到饮用水的标准。现在居民饮用的地下水，普遍来自地底下20米左右，随着近些年来大量使用农药化肥，加上农村粪池未经过处理，这个层次的水很容易受到污染，村里肮脏的沟水也很容易渗透到里面，所以，井水看起来比较浑浊，还带有油污。
吴甫成的观点在湖南省疾控中心专家形成的初步报告中得到了证实。"该组村民主要饮用水源为井水，兼用排涝渠的沟水，井水是压把式和机抽式，井深约20米，井水肉眼观感较差，有大量微小黄色悬浮颗粒，另据村民反映，近年来由于化肥的大量使用，粪池也未经处理，脏沟水也容易渗入地下。"
专家们均建议对当地村民的饮水水源再次进行全面分析和检测，以澄清各方面关注，并一定要对存在问题的饮水水源逐步进行改善，确保广大村民的身体健康。另据南县副县长罗伟运介绍，其实，厂窖全固村的饮水工程，早已经纳入《南县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十一五"规划》。"目前，这项工作正在抓紧落实之中。"
【编辑：向文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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